圆倪吼

从不有趣

醒/圆佑<上>

崩坏向刑侦


 


 


 


001


夜深人静,全圆佑却还在桌前埋首伏案,一身警服英俊笔挺,戴着眼镜。首尔市近来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犯人血腥凶残,以三十代中前半女性为目标,活活将人手生锯下来,随意丢弃在垃圾桶里。至今,警方还未找到尸身全首。


法医在尸检时曾说。


“手是在遇害人幸存的时候割下来的。伤口边缘极其扭曲,这应该是由于遇害人挣扎所致。从伤口的粗糙程度来看,凶器应该是锯子一类的器具。”


冰凉的尸检器具闪过银光,反射出一室警察神色凝重的脸,全圆佑也身在其列。


手上并没有留下任何指纹,两次弃尸的地点也相距甚远。若非是犯罪手法太过于特别,介于距离,警方本不会认定这是同一人所为。反复搜索周边地区也没有得到更多有用的线索,警方苦苦寻查,案情也没有任何进展。


犯人于前日再次作案。


全圆佑将三次犯罪现场的照片按顺序平铺在桌上。三名女性的手被活生生的从身上切割下来,手指因为尸僵而不复柔软。三只手,呈现出了三种不同诡异而僵直的姿态,既像在祷告,又像是身处炼狱。手背上,手指上,都有各异的紫色斑点。照片在这深夜里让人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他给自己泡了杯咖啡,静坐桌前继续思考。凌晨一点过半,着实也有些疲了,可他眼镜后的一双丹凤眼却分外清明。


犯人这次缩短了自己的作案周期。前两次的作案相继间隔了两周,而这次他仅在一周后就又开始杀人。这不是一个什么好兆头。周期打破便说明他此刻正处于崩溃边缘,马上就会大开杀戒。此次势必要将犯人缉拿归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样的作案手法,一样的弃尸方式,一样的切割点,甚至就连手上留出的手腕长度也近乎相等。但,第三个被害者涂抹的红色指甲油吸引了他的注意。这双手在发现的时候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陷于掌心间,看不到一丝一毫。手背上的血管甚至全都爆裂开来,紫红一片。是有人将她的手紧紧捏住,逼她手握成拳。


法医检验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摊开,指甲早已经嵌入到了肉里,将手指从手掌里拔出的时候,血迹都已经干了,锈得发黑。指盖上的红色指甲油掺了血,斑驳极了。手掌上的五个指印,血肉模糊,就像是古时食人的魔。


全圆佑想到了些什么,这应该就是犯人的刺激点了。他在首尔市的地图上分别标注出三次找到遇害人手部尸体的地点。三点间必有一点交集。昨日警方已在该处进行了搜查,可仍是无果。


是忽略了哪一点呢?


他摘下了眼镜,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霎那间灵光一闪,他赶忙查阅起了全市的公交车路线表。


城东区,城东区,他快速浏览,手指在表上从上而下划过。城东,城北,城南,通往这三点的公交车必定在某处有所交集。只要找到了那里便就离凶手更近了一步。快了,快了,是在哪里呢?马上就要找到他了。


是——


全圆佑定睛细看。


没错,就是这里,是万和洞。三处的公交车都在这里设置了车站,万和洞就是它们的汇聚点。这次不会再出错了,犯人就在这里。


他面无表情的再喝了一口咖啡,口感苦涩,借用咖啡因提神。刚放下杯子,他便拿起了车钥匙,往屋外走去。


  


  


  


  


  


002


文俊辉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双手,入了迷地瞧。那双手,那双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手,多像是沾满了血在货架上悉心的挑选着商品。他看见她的手指上下来回,最终拿起了一瓶饮料,握紧瓶身,五指因用力而微微张开,指尖泛红。他痴痴的看着,多想伸手摸一下她的指甲,他想知道那像血的东西是否触感也一如鲜血般丝滑如绸。


“给,这是今天给你的。”


店员把热过了的便当递过来,应声他便马上收回了眼神啮喏着低下头去,接过便当本想走,店员却叫住了他。


“你比较喜欢哪种口味呀?我以后好给你留。”


抓着袋子的手一下子捏紧,他站定原地,偏过头去都不敢看人,也没回话,步履匆忙的走出了店。


“哎?”


他害怕和人接触,无法正常工作,平日里只能靠着邻里的救济过活。便利商店的食物一过最佳食用时间就要被丢掉,每到十二点他便会前去捡些吃食,一来二去店员也会给他特意留下些什么,哪怕文俊辉从来没和他们说过话。


——就连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别人不要了的,可他穿着破旧的高中校服,一张脸却生的别样俊俏。


“可以,帮我个忙吗?”


便利店门口的第一个拐角处,他就在那里驻足等着她。太久没有说过话,声带发紧,陡然出声听着有些哑。


深夜街上早已没了行人,只剩下几只赴死的蛾围在路灯罩里傻傻的试图扑火。女人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手里的饮料也掉在了地上,碾着野草恰好滚到了他的脚边,就仿佛是天公作美,天赐一段良缘。


她没看见他嘴角一纵即逝的那抹笑容,只见他弯腰捡起瓶子,还细心得拍去了瓶盖上的灰尘,走近,递过水来,一张脸如数便完全从阴影中露了出来。眉清目秀,分外俊郎,可却不敢看向自己的眼睛。


“给…给你。”


一对上视线他便马上又瑟缩着低下了头,十分紧张得是连手臂都在发抖。他可真的是太瘦了,又恰恰穿着校服,看起来当真就和十七八岁的学生无异。


“谢谢。”


女人接过水,仍面带警惕。


他又再次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怯生生的脖子向后缩去,眼睛偏偏如此好看,无辜纯良好似无害的小动物。“我家就在那边,可以,可以去帮我个忙吗?”她看着他的眼睛,女人半信半疑的应了下来。


“谢谢你。”他暗自低头发笑,那一瞬间就好像是一只撒娇引人摸头的小猫。


——心防就是在那一秒卸下的。


“是往这边走吗?”


他领着她往巷子里走。人烟越来越少,巷子越来越静,都能侧耳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沙沙,她不小心踩进了水坑里,污水溅了自己一脚,冰冰凉凉的吓了一跳。一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走到了最前面,“学…学生?”


——没有人应。


盛夏,凌晨,她穿着短袖,突然心下一凉,裸露在外的肌肤鸡皮疙瘩全起。


没了路灯,已然看不清前方的路,“学生?”“你家还没到吗?”慌乱之中,问句里都带了几分呐喊的意味。


她转过身,发现文俊辉还在自己身后,心安了几秒,可又看见他在夜里讽然咧嘴一笑,仿佛是joker附身。半明半暗间,他的眼睛陷在黑暗里,冷哼一声,声音哪还是刚才那个无助的少年。她颤颤巍巍的后退了几步。


“学…学生?你怎么了?”


他仍笑着,形如鬼魅,就街边捡起一块砖头,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不要啊——”


手高举过头,势如神明。街边的野猫孤叫一声,他对准她的头狠狠的拍了下去。女人啪得一下应声倒地。文俊辉伸出手终于如愿以偿的摸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指甲。可真滑啊,还有些腻,嗓子里止不住的发出低笑,笑声同他此时此刻因快感而扭曲的脸一般狰狞。左手还提着便当,野猫从砖墙上跳下来蹭着袋子想讨些食物,却不料是被直接推开,那人还作势拿起砖头要往它身上砸。惊叫一声,浑身炸毛的跑开。


文俊辉冷觑一眼,右手还在女人光洁的脚踝上来回抚摸,转过头一把将其抓住,拖着她向前走去。


  


  


  


  


  


003


把她一路拖到了城郊的废弃工厂里。这里是他的大本营,平时他都呆在这儿很少回家。随意的将便当放在地上,他拿出麻绳,把女人绑在了柱子上。一圈又一圈,绳子捆住她的腰肢,文俊辉牵着麻绳的一端,骤然使劲儿,在她的皮肤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勒痕,嘴巴微张,瞪大了双眼,他感到了一股来自于控制的快感,哈哈大笑。


找来一个纸箱,坐在女人身前,宛如大艺术家一般挑眉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时还发出啧啧的赞叹。


就这么静坐着,等她醒来。


她的头上破了一个口子,血迹还未全干正一滴一滴得往下流。当初,他怕留下作案痕迹,在敲打完之后便立马用便利店给的纸巾捂住了伤口。此时,纸巾被鲜血染红,红白相隔,多像是新娘所佩戴的头花,而那一股股顺势而下的血又多像是花穗。圣洁的头花被鲜血染红,多么神圣,又是多么的诡谲。


他笑。


时时分分,她终于醒来。


晕乎乎的,茫然间还在想这是哪里,女人陡然看到了少年的脸,想要逃跑又发现自己全然已经动弹不得,惊恐地想要大声呼救,却抽噎得完全说不出话。


“醒了?”


他走近蹲在地上,仰头欣赏着女人因恐惧而大大睁开的眼睛,眼里的血丝此时都清晰可见。他愉快的大笑,女人却视他如鬼影。


你说人的长相怎么能一下子说变就变了呢?明明之前还是那个无辜怯懦的少年,怎么现在就变得如此阴森可怖?明明还是一样的五官,还是那双眼。


“放过我吧,求求你。”


她抽噎着,话语说得零零散散的,整张脸皱起来,豆儿大的泪珠掉下去,落在了他的脸上。前一秒还嬉皮笑脸的,后一秒文俊辉便面露凶色,发了狠地瞪着她,“真脏”,他蹙眉。


“不过,”他转而又笑了起来,皮笑肉不笑更是湛人,“不过,只要手好看就行了。”说着,他便是几近痴迷的抓住了她的手,女人失声尖叫了起来。


嘘——


食指紧贴薄唇,文俊辉神色不悦,随后又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向了那双手,那双令他魂牵梦萦的手。流连忘返,手指反复摩挲。女人怕得全身都在颤抖,闷热的夏夜只听得到蝉鸣,她却出了一身的冷汗,泪流满面。


“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喊。


“我不会告诉警察的,求求你,放了我。”


闻言他冷下脸来,甩开了她的手,不知是走向了哪里。女人还以为他能回心转意放过自己,却看到他拿来一把锯子慢慢向自己走来,“最讨厌你们这种骗子了。”


他说。


“不,不要。”


她都要吓傻了,看着他,眼神空洞呆滞,一个劲儿的摇晃着脑袋,只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手里的锯子近在咫尺就快要贴上自己的肌肤。女人哭咽着,碎发连同眼泪一起黏在脸上,枯然瞪大的眼睛就好似古时催死的铜铃。喘息一声比一声绝望。


“你们这些爱撒谎的人就应该去下地狱。”


行刑前,他又看了她一眼,不屑如蝼蚁,女人崩溃大叫,“走开,走开啊你”“离我远一点”。这一秒,他离她的手是如此的近。芬芳诱人,文俊辉轻轻将她的指尖勾近,嗅一口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花香。她却猛然挣扎起来。


麻绳束缚住了手臂,但双手仍可以活动。她的手疯狂地摆动起来,红色的指甲油张牙舞爪地就像是女巫的血盆大口。眼前突然出现了很多双手。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是如此钟情于这样艳丽的指甲油。红色的,鲜红的,暗红的,橘色的,黄色的,她全都有。一双手,十指无骨,柔软娇嫩,却又残暴冷血。


啊——


他大叫一声,扔开了锯子,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那双手,就是那双手。那双掐住自己脖子的手,那双抓着自己头发的手,那双殷情抚摸自己脸蛋的手,那双鞭打自己的手。


“去死,去死,撒谎的人都该去死。”


再抬头,眼里便是猩红一片。文俊辉直接冲过去拿起锯子,动如猛兽,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他生生切下去了第一刀。第一下,手腕上出现了一道锋利的伤口,鲜血刹然涌出。她的叫声凄厉都已经不像是人声,就宛如高跟鞋在地板上抓出的一道裂缝。


“走开。”


“不要让我看见,别让我看见这鬼东西。”


他全然是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眼前除了那双手再无其他,颤颤巍巍的死死捏住女人的手,别让我看见,别让我看见,嘴里碎念间用蛮力紧紧将其抠住,逼她握成拳头,指甲生扎进掌间。泪水早已流干,她就连出声大叫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瘫倒在柱子上,手握鲜血。


眼睛被血光刺红,文俊辉拿起锯子对准伤口,来来回回的切割。一下又一下,刀片反射出他狰狞的脸。手上,衣服上,溅满了血。手腕上绽开的伤口,血肉模糊,有些肉都已经翻开露出白里。同样的红,深浅不一,好似新娘的捧花。


“你看你自己多美啊,嗯?”


他兴冲冲的捧住了女人的脸,摸上她那早已被冷汗浸湿了的长发。额头相抵,他笑着去看她那双失了焦的眼睛,左手挤进她的五指间,虚虚握住,十指紧扣。她无力抵抗,整张脸虚弱而苍白就快要晕厥过去。


不用电锯,手上做着最原始的体力劳动。来回割锯,流下汗滴,骨头终于露了出来。仿佛是作品终于快要完工,他赞叹一声拿起铁锯就这么直直得往下砍去。一刀,两刀,仿佛是在宰杀一头生禽。他成了这世上最英俊的屠夫,眼里还存着三分的柔情,波光荡漾。


一只手如此就被完完整整地切了下来,他心满意足地端详着它,再不去管女人,任她被绑在柱子上,任她的血液流尽。他只关心她的手。捧在手间,来回把玩,反复抚摸,他拿着它一屁股坐在地上吃着凉透了的便当。饱食间嘴角不时都还有低沉的笑声溢出。


啊,对了。


明天要记得去买酒精。


要消毒才行。


不能留下指纹。


  


  


  


  


  


004


第二天一早,把手裹进袋子里,挑一辆人少的公交,再随机下车,丢掉它。


这就是他的使命。


  


  


  


  


  


005


“妈妈——”


“妈妈我饿了——”


  


  


  


  


  


006


她是ji,她也是他的母亲。


她白日在工厂上班,夜里便去接客。


生活不易。


单亲母亲。


可她也并不爱他。


他是她心上最丑的那一道刀疤。她不爱他,甚至还恨他。


“妈…”


“妈妈?”


他总是在夜里看见她,看她独自一人坐在化妆镜前浓妆艳抹,偏着头,露出纤长的脖颈,小心翼翼的涂抹着指甲油。白日朴素,夜里千娇百媚,在男人身下婉转成歌。


“妈妈,我饿。”


她拽着他,把他往灌了水的浴缸里塞。那涂着鲜艳指甲油的手指啊,紧紧的卡住他的脖子。他挣扎的越狠,哭得越惨,便是越发难受。水全都呛进了他的鼻子里。鼻腔,口腔,眼睛里,全都是水,窒息到就快晕死过去,他却听到妈妈说,“飞飞乖,马上就好了。”


——骗子。


等她松开手,他就如同一只苟延残喘的落水狗一般趴在浴缸边喘气,脸上甚至还有鼻涕,她却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轻轻掸着裙子上的水珠。


“飞飞可真不是个好孩子。你看,你把妈妈的衣服都弄脏了。”她的声音娇滴滴的可真好听啊,但下一秒就又是让人胆寒的怒斥,眉头皱起,眼里满是嫌恶和怨恨,“还不快去给我拿条裙子来。”


他才七岁,边哭边走,又听见她在身后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这个东西生下来。”


等拿来了裙子,她便满意的在身上比划着,又同女王般俯身打量他,“你可真脏啊”,“男人都是脏东西,你要记得。”


最后,她死了。


死在了去接客的路上。


一辆小轿车肇事逃逸,她被活活撞死,夜里的秘密就此揭开,人们对着她的尸体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文俊辉站在街边,他没有爸爸,就这么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没有亲戚愿意收留他,他就像是一个破旧的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最后进了孤儿院里。


直到二十岁才重归故里。


终于,回来了。


  


  


  


  


  


007


全圆佑在公交车站附近熄火,停下了车。这夜静悄悄的,天重得像是墨洒过一般的浓。犯人手段极其残忍,想必作案地点应在郊区,远离居民区。闷热的夏夜,他解开了警服最上面的一粒扣子,挑了条小路向前走去。城郊小路鲜有路灯,明明暗暗间,灯光照在石灰脱落露出内里砖块的墙壁上,斑驳不堪,杂草蹭着他的脚踝有些痒。


犯人的童年多半阴郁不幸,从他对于女性手部的迷恋来看,他对自己的母亲应该有着某种别样的情结,也许曾经受过虐待,极有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平日里为人孤僻,怯于与人交谈,全圆佑暗想。


顺着小路一路向前,这条路通向正街。他站在街边打量,这儿过的仿佛是1980年的日子,没有任何夜生活可言。城市进入傍晚就成了一只沉睡中的巨兽,只剩路灯凄凄照亮街边的狗,任它撒野,冲着全圆佑这个外乡人狂吠几声。店家都关上了门,卷门拉得严严实实的,马路上甚至都没有过往的车辆,这简直就是夜间作案的最佳场所。


——就连深夜运行的解酒汤店的老板娘都要关店准备回家了,头顶上的灯泡光线刺眼,照得人晕乎乎的凭白生出一种不现实的感觉。他拿出证件低声一句,“警察,打扰一下。”


“哎?”洗碗的动作一停,姨母紧张得连水龙头都忘了关。


“民情调查而已,不用太紧张。”他拿出本子,边记边问,薄唇抿起来唇边弧度利得就像是磨得精光的刀刃,“最近这附近有人失踪了吗?”


姨母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话都说得不太连贯,“没,没有啊,是,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不答。


继续问道,“晚上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或者是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手指上还滴着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等裤子上都湿了一小块儿了姨母才反应过来,忙在围裙上蹭了两下手,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啊,我们这种郊区,人都睡的比较早,您看我这生意都不怎么好做。”


“那这附近有什么废弃工厂之类的地方吗?”


他接着盘问,眼神锐利得就像是高尺之上盘旋孤傲的鹰,微微歪过头去盯住姨母的眼睛。


“就,就往前面走个二十多分钟就是的了。您确定我们这边没出什么事吧?”她分外紧张的生怕是这附近出了什么大事。


在确认犯人是真的生活在这里之前,要稳定民众情绪,不能无端引起恐慌。全圆佑边在地图上用红笔将工厂那一块儿区域圈出来,边出言解释,“最近不太安全所以警察局开展了居民生活环境调查而已。不用太担心。”


工厂离这儿大概是步行二十多分钟的距离,那一头有点什么动静,居民区这里压根不会有所察觉,两个区域避隔开来,如此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完美犯罪的场地。只能是到了那附近再找人问问看了,看还会不会有别的线索。


“谢谢配合了。”


他把地图收好,鞠了躬就朝工厂的方向走去。


那一块除了工厂便就是荒田,全部都有作案的可能。搜寻地点过大,明天一早还需要向上面请示请求支援,但愿这次可以将凶手缉拿归案。


他拿着地图往前走,还在查看着是否有其他的可能地点,无意看到了街边的24小时便利店,蓦然想起来,第三次装尸的袋子就是这个便利商店牌子的塑料袋。记忆串讲起来,终于出现了与案件有关的线索。他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敛了笑容,伴着一声“欢迎光临”进了店里。


“警察,民情调查,请配合合作。”转着话头,全圆佑换了个方式询问,“这附近有人是生活比较困难,性格也比较孤僻的吗?”


“啊…”


兼职生想了想,冰柜上陈列的便当突然映入眼帘,“有的有的,但是我不太清楚他叫什么,好像是名字里有个辉字。生活挺困难的,我们每次都会给他些不要了的便当什么的,不过今天倒是还没来拿。”


“地址呢,知道地址吗?”金丝眼镜下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迷雾之中的犯人就快要现出身型来了。


“出门出去直走就到他家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吧。”


哦?


和工厂同一个方向?


记录的手一顿,他将眼镜取下,没了镜片的遮挡丹凤眼更显凌厉。真相在即,是就要揭开谜底,他轻笑一声,“那附近有什么工厂吗?”


店员被他眼里那抹稍纵即逝的戾气所震慑,愣得是连舌头都打结,“是,是啊,有个旧工厂就在他家前面一点。”


“谢谢。”


胜券在握,他又笑。看来,这次是真的十有八九不会出错了。


夜渐深浓,路越走越偏,道路旁几乎没有住宅,嗅不到丝毫人气儿,全是看不见边的荒田。耳边能听见的只有蝉鸣,静悄悄的卷着风声都有些凉。他在路边发现了凶手的家。


一户民房孤零零的立在路边,房屋破旧,没有开灯。他谨慎的从窗户外往里瞄了一眼,看不见任何东西。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先去确认他的犯罪地点,等天亮了再请求支援将其一举拿下。这是最万全的方案。


只身再往前走,马上就看到了工厂。工厂幽幽的隔着一片荒田伫立在远处,即便隔着距离,他也能看出建筑的经久失修和破败不堪。杂草都已经高至了他的膝盖,风吹过草尖带出些许动静。这一大片荒田静得让这月亮分外诡异,凉丝丝的就像是一只踮起脚了的猫。


才走到门口,迎面而来的尸臭就让全圆佑出了一身的冷汗,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工厂透不进光,黑漆漆的,他皱起眉头,给枪上膛后指在身前。右手举枪,左手被迫打开了手电筒,垫在右手手肘下,压下头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满是戒备的往里迈出了第一步。


这儿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每一步都走得分外的慢,脚踏在地上都要反复确认才能前进。角落里遍布蜘蛛网,某个墙角滴下了不知名的液体,声音在这夜里无限放大,嘟,嘟,嘟,水珠跌落水坑,一下,两下,毛骨悚然的让人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全圆佑迅速的转过身去,拿着枪四处瞄准,握着枪的手又再紧了一分。他走到拐角处,靠在墙边,这里尸臭越来越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酸臭,他的手微微上抬挡住鼻子,快步转过弯去,大叫一声,“警察。”面前的场景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两具无手女尸被抛弃在窗前,面部苍白,头发像海藻一样乱糟糟的搭载在肩膀上。身边遗弃着两只同样被割下来的手,手上甚至还有些肮脏的鞋印,苍蝇围着尸首打转。月光肆意的从窗间倾泻下来,仿佛是盛大开演的默剧,两个女主角倒在台上,月亮是她们所要求的最强烈的打光灯。


尸臭直往他鼻子里钻,他强忍住不适收起手枪,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小心拨弄着尸体。两具尸体都衣着完整,身上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伤口,可以推断出死因为失血过多,犯人似乎只对女性的手感兴趣。全圆佑正拿起手机准备给队长打电话,却不料听见一声从更深处传来的大叫,男性的悲鸣声传了过来,他拔腿就朝那边跑了过去。陷入挣扎中的男声低低浅浅尽数传了过来。


“走开,走开,都走开啊——”


“这是什么——”


“妈妈——”


“妈妈,你在哪——”


全圆佑冲过去,看到的是一个身型过于纤细的男人跌坐在尸体旁边抱着自己的脑袋悲鸣不断,身边皱着一床都已经露出来棉絮的床垫。空掉了的便当盒子随意堆在脚边,上面还栖着两只飞累了的苍蝇。从尸体的红色指甲油来看,这应该就是第三个被害人了。


但,他和他想象中的样子也太过不同了些。


眼前这人过于纤瘦,也过于脆弱,仿佛自己一手就能抓住他的手腕让他不能动弹。他微微啜泣的声音像极了其他人在警局边找到的那只奶猫,怯懦而又无助。傲然睥睨,全圆佑从内而外的油然生出一股优越感。他是人们闻风丧胆的连锁杀人犯,而他却优于他,自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制服,巨大的满足感将他包裹。全圆佑走近轻轻踢了踢他的脚。


“喂。”


“人是你杀的吗?”


  


  


  


  


  


 


008


怎,怎么回事?


这是发生了些什么?


文俊辉浑身发抖的抱住了自己,大大的眼里满是胆怯与茫然。他昏睡了一天,醒来后无意赤脚踩上了身边女人的手,脚底一阵冰凉,再碾两下,感觉还有些硬。低头一看,竟是一个陌生女人躺在自己身边。


谁?


这是谁?


困意全散,他似猫儿一样的眼睛眯起来,思忖间忽然看见了她的手指,红色的指甲油刺进眼里,惹得喉间涌出一股甜腻的液体。


文俊辉恶心的想吐,跌坐在地却又碰到了她的伤口,那锯齿状的腐肉蹭过自己的手臂,他大叫一声,双臂紧紧夹住脑袋,试图找回一丝安定感,可母亲的手却阴魂不散的在他眼前环绕。她的手就是她的手。她们的手都一样,一样的丑陋,一样的恶心。她们想要掐死他,她们都想要他死,走开啊,都走开啊。


身前却突然有人踢了自己一下。


  


  


  


  


  


009


全圆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冲尸体抬了抬下巴,嘴边甚至还挂着一抹笑。


“喂,人是你杀的吗?”


文俊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幻觉里,没有任何反应。他直接蹲下身来,抓着他的刘海逼他抬起头,手插进他的发丝间,贴着额上点点肌肤,狠狠抓住。


“人是你杀的吗?”


他又低声问了一遍。


文俊辉一双眼睛含着水,怯怯的看着他,“我不知道啊,不知道”,摇着脑袋,嗓子因为之前的几声喊叫哑了下来,此时此刻牵着丝,不太清明。


唇角勾起一笑,全圆佑放下他的头发,指尖温柔的帮他梳齐。“不知道是吗,”他笑,“不知道的话那我告诉你好了,这个人,还有外面的两个人都是你杀的。”


一时说不出话,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只看到身前那人又要来碰自己,往后一躲,“你撒谎,你肯定在撒谎,走开。”这个动作却是彻底惹恼了他。


全圆佑冷下脸来,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往回扯,眉头皱着发了狠,“我骗你?我骗你干嘛?你要是不怕就跟我一起去警察局,我看你下半辈子是都要待在牢里了。”


“你走开啊,疯子。”


文俊辉一把甩开他的手,往后一推,两个人都重重摔在了地上,全圆佑的手肘磕在水泥地上蹭出了血,他轻啧一声,又听见面前那人的低啜,不由得心烦意乱,“闭嘴——”


他拍了拍裤子上面的灰,走到了文俊辉的面前,弯下腰直视他的眼睛,“你如果不想坐牢的话就跟着我走。”


“你如果非要待在这里的话,我保证,不出今天马上就会有人来把你逮捕了。”


“跟我走,或者待在这里。”


“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随你。”


  


 


 


 


 


-TBC-


好久不上撸否

一上就看到文被锁了,三月份太忙了,四月份有望更新,爱你哦- ̗̀(๑ᵔ⌔ᵔ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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